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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同学麦娜丝》:中年男子的力不从心

2021-04-06 发布于 长春信息港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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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/阿诺

2017年,《大佛普拉斯》横空出世,不但10提5中在金马奖大放异彩,还成功跻身豆瓣Top250,成为影迷们心目中的华语佳作。

导演黄信尧用荒诞戏谑的黑色幽默,对底层小人物的生活悲苦予以关照,带出了独特的社会思考和哲思意味。

影片成功后,黄信尧并没有止步不前,而是再度出手,将镜头对准现实——《同学麦娜丝》。

《同学麦娜丝》的创作灵感,主要来源于黄信尧2005年拍摄的纪录片《唬烂三小》(闽南语,形容人说假话、大话的意思)。

这部纪录片,主要聚焦台客兄弟情,围绕黄信尧及其高中同学所展开,有着强烈的私人视角,曾经荣获第29届金穗奖最佳纪录片。

《唬烂三小》对黄信尧意义非凡。

不但帮他走出事业瓶颈,在纪录片领域大展拳脚,还让他找到了接下来的发展方向。

一如他拍摄时所说:“拍摄他们的同时,我觉得也借此寻找自我,不能说是人生的答案,而是人生的方向。”

黄信尧

《同学麦娜丝》可以看作是《唬烂三小》的升级版。

和《大佛普拉斯》一样,黄信尧这次又在片名上大做文章。“普拉斯”对应plus,是“+”;而“麦娜丝”则对应minus,是“-”。

一加一减,达成鲜明的互文。

此外,这个“减”还有另一重含义:片中出现的主人公,有一个会死掉。现实当中,黄信尧纪录片里的好朋友,也因遭遇不测,不治身亡。

《同学麦娜丝》在很大程度上,沿袭了《大佛普拉斯》的风格特点:上帝视角、独幕剧式的旁白、打破第四堵墙、荒诞现实主义的黑色幽默等等。

虽然风格类似,但在视觉、设定、主题方面,二者又具有许多不同。

视觉上,影片画幅从1:1.85变成了1:2.35,画面从黑白变成了彩色。

设定上,主角人数,从两个变成了四个。

唯一不变的,是高委员和他的美女特助再度在片中出现。

主题上,影片从探讨个人欲望,逐渐向宿命论偏移。

如果说,《大佛普拉斯》讲得是无欲无求的大佛被人类加之了诸多欲望,那《同学麦娜丝》讲的就是纯真的消失,以及每个人无法逃脱的宿命。

片名中的“麦娜丝”,是电影里出现的一位女性角色。

年轻时,她是学校里遥不可及的校花,是无数人心目中的女神。

人们只知道,她毕业后去了美国,从此音讯全无。没想到,她根本没有出国,而是改名换姓,沦落风尘,成了按摩院里的私娼。

麦娜丝并不是电影里的主角,她在片中的出场次数屈指可数。

但生活中的每个人,都或多或少经历过梦想的幻灭与现实的残酷。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,谁都逃不过命运的荒诞不经。

“我们总是相信自己,身上有一双翅膀,只要肯努力,一定可以展翅高飞。但过了40岁,慢慢可以理解,原来我们其实只是一只鸡。”

《大佛普拉斯》看上去像是一篇精彩的小说,而《同学麦娜丝》则更近似于是一篇散文。

前者有一个明确的主轴脉络,讲述两个小人物意外目睹黄老板杀人藏尸,之后被卷入其中引起了一系列的风波。

而后者则以一种游离的态度,在四位主人公之间来回切换,扫过中年出轨、破产式结婚、边缘人群困境等众生态。

片中出现的四位男主,是四位老同学:

添仔(施名帅 饰)、电风(郑人硕 饰)、罐头(纳豆 饰)、闭结(刘冠廷 饰)。

高中毕业后,他们常常聚在一家泡沫红茶店打牌、闲扯。

人到中年之后,他们分别经历了迥然不同的跌宕人生。

添仔,原名吴铭添,谐音“无明天”,是一个寂寂无名的小导演。

在长辈们看来,“当导演就是没有工作的人,三百年才拍一部片子”。平日里,添仔只能靠拍壮阳药广告和市场宣传片来勉强糊口。

一次偶然的机会,让添仔意外结识了高委员。

添仔因此被利益集团所用,成为政治傀儡,开始竞选立委。

为表决心,他特地亲自上阵,给自己设计了一句谐音slogan——“明天(铭添)会更好”。

然而,随着添仔的仕途之路越走越远,他与亲情、友情和曾经的电影梦也开始渐行渐远……

电风,是一个典型的社畜。他在保险公司供职,工作看似体面,实则升迁无望。

在他身上,我们能够看到一种都市人所特有的无力感。薪资微薄,却要承受巨额的房贷。

恰在此时,女友又意外怀孕,逼得他不得不走入婚姻的殿堂。但他不太想结婚,因为觉得自己一无所有,给不了女孩幸福。

电风的人生境况,就像他买下的那个三面环墙的停车位一样,没有什么大展拳脚的空间,哪怕心里有再多的不甘,也只能得过且过。

罐头,是一个名副其实的矮穷矬。

对人生失望透顶的他,在电影一开场,就经历了一场荒唐的自杀。

被救后,经添仔介绍,罐头进入户政部门,成了一个走街串巷的户口普查员。

机缘巧合下,他偶遇了暗恋多年的校花麦娜丝。

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去跟校花告白,没想到校花却把他当作客人,在他面前宽衣解带。

最终,他落荒而逃,在马路上放声大哭。他为爱情哭,为自己哭,更为麦娜丝哭。

他不明白,那么一个闪闪发光、令人仰望的女神级人物,怎么有一天,会和他一样,跌落到尘埃里?

直到此时,他才猛然发现,原来信仰的崩塌,真的只是一瞬间的事。

闭结,以为死人做纸扎屋为生。

闭结有口吃,还有阴阳眼。他虽然无法与人正常交流,但却总为旁人着想,尽力帮对方达成愿望。

因为阿嫲身体不好,长期卧病在床,所以为了照顾阿嫲,闭结耽误了自己的婚事。多亏婚介中心帮忙,他才找到了属于自己的缘分。

对方名叫阿月,是个善解人意、乐观善良的女人。

就算闭结磕磕巴巴,阿月也可以心有灵犀地猜中他心中所想。

只可惜,小日子刚刚有了起色,一个飞来横祸就突然降临到了闭结头上。

四位主角,折射出了中年人的苦闷与生活的荒诞。

因为没有中心事件贯穿始终,所以大部分时候,影片呈现出的状态都是松散、碎片化的。

这种碎片化,与人们的生存经验不谋而合,是一种混沌的状态。

正如片中旁白所说:

电影里,添仔说,“我的人生就差这一步”。

电风随声附和,“我也差一步,我们大家都差一步而已”。

看到这里,很多人都有点心有戚戚。毕竟大多数人,离“成为有钱人”也都只差一步而已。

而《同学麦娜丝》拍得就是迈不出这一步的失意者的人生。

电影里的每个人,几乎都经历了一种错位的人生:

充满情怀的“文青”,成了善于逢迎的政客;矜矜业业的社畜,偏偏升职加薪无望;一往情深的情痴,只能爱而不得在深夜恸哭;善良温柔的老好人,反而死于非命不得善终。

这些错位,都是“人生的一派胡言”。

导演在片中填充了大量的黑色幽默,去消解这些错位的沉重。

比如,电风买了狭窄的停车位,只能手动推进挪出。

尽管现实窘迫,但电风还是宽慰自己,将此举称为锻炼身体。

比如,罐头的妈妈故意往萝卜上抹泥,因为城里人觉得带泥的萝卜是刚拔出来的,吃起来更新鲜。

又或者,特助瓦乐莉看上了已婚的添仔,对他进行引诱,问他“铭添,你想上我吗”,结果添仔会错意,直接说“我今天就想”。

导演自始至终,都在用嘲弄的态度讲述悲怆的人生,让人短暂地笑过之后,留下长久的心酸。

《大佛普拉斯》里,有一句非常经典的台词:“虽然现在已经是太空时代了,人类可以搭乘太空船到达月球,但却没办法看穿每个人心里的宇宙”。

而男主肚财,就住在一座装满娃娃的太空舱里。

《同学麦娜丝》里,也出现了与之相类似的梦幻场景——

买不起房的闭结,耗费半年时间,用纸扎了一座新房。房子的门前有风车和狗,透过房间的窗户,还能看得到“富士山”的风景。

这座纸扎屋和《大佛普拉斯》里的太空舱一样,都隐喻了小人物那遥不可及的梦想。

然而,撕开荒唐的美梦后,现实却总是猝不及防地让人陷入困顿、陷入危机。

梦想可能破灭,生活永远意外。

每个人的人生都在平平无奇中继续,谁都无法预料下一秒会发生什么,我们未来又会变成什么样的人。

我们唯一能做的,就是或被动或主动地去接受命运的起落与人生的无常。

然后感叹一句,好死不如赖活着。

活着,真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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